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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小说] 戏子【兴鹿/牛灿/多CP乱入/连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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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4 16:41:0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狐狸尾FoxTail 于 2014-7-22 14:56 编辑

“怎样?怎的变得跟灿烈似的,结结巴巴…………”

“咦?天仙哥哥在叫我吗?”灿烈从二人身后猛地钻出来,吓得鹿晗倒吸了口冷气。

“小叫花子你就不能出个音么!真是要吓短了半条命,还有,不要再叫我天仙哥哥,小爷我这么英武俊朗,岂能被称作女子之名!”鹿晗作势拍拍胸膛,一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样子,艺兴在一旁看了憋不住大笑起来。

“喂,张艺兴!你笑什么!喂,你再笑!”鹿晗面子上挂不住推搡起张艺兴来,艺兴挂在树上的腿因为身体的颤抖还没落稳就跌在地上,也不觉着疼,笑却还止不住。

“真是个呆子!”鹿晗没好气地拉起张艺兴。

“本来就是嘛…………每次鹿哥哥看艺兴哥的时候都温柔的要命,而……而且……睫毛又长……眼睛又大……不是天仙……又……又是什么!”

林玄均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是为相视一眼又羞涩微笑的鹿晗和张艺兴,还是在他二人身边嗤嗤傻笑的灿烈。

吴亦凡看了眼林班主,又想起艺兴住院时他一反常态地老泪纵横口口声声都是自己的错,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却又没有完全明白。

有些人,不是表面上看上去怎样就是怎样,而有些原因,也不是你以为怎样就是怎样。

“吴少将怎的来了,我光顾着在一旁练功,过来的晚了可别见怪……”艺兴微微欠了欠身。
光顾着练功…………吴亦凡只觉得笑起来有些僵硬,语气却还是那般温和。

“张兄弟太客气了,说了不用叫少将,显得生分,今儿不过是在警局巡视正逢新警齤服到了,想着也要经过梨香园,不如就跑一趟捎给鹿晗。”

鹿晗脸上微微惊讶,随即又立刻平静下来,结果被袋子平平整整包裹的那身崭新衣服,轻轻说了声“谢谢”。

刚刚还甜腻的笑脸忽的就多云转阴了,艺兴小声问鹿晗怎么了,他却也不说只说没事。艺兴以为他见了吴亦凡小脾气又来了,索性也不去管他,倒和吴亦凡寒暄起来,鹿晗想抓住艺兴衣角的手就被上前一步的对方甩在半空中,脸色更差了。

林玄均见场面有些尴尬,便一声令下:
“既然今天人这么齐,不如午饭多做一点,吴少将、鹿少爷都留下,别看小豆子人笨,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小凤仙,快去买菜,记得,再带条鲜鱼、一只活鸡,要最好的!”


小凤仙挎着菜篮子七拐八拐上了街市,心里却放着事,想着那铁面司令。看那天的架势,早晚要把师哥引到府里去。师哥和鹿少爷好不容易重归于好没人再来干涉,这司令却又杀了个回马枪,怕是多年前在北平那晚被唱了空城计恐怕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找机会报复呢。眼见着师哥和鹿少爷越来越好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就因为太好,怕今后好景不长亦或这只是回光返照。师哥很久都没有这般开心了,若忽然没了鹿少爷在左右,心猛地落了空,师哥的魂怕是也要被抽走了。
 
 有什么法子,能让这司令滚得远远地不再来招惹师哥呢?

 小凤仙心不在焉地走着,撞了擦身而过的几个人都不自知,无意间抬头一看,一个卖金银首饰的店家门外挂着面雕花镜子,反射着身后的人群,一个人压低了帽子鬼鬼祟祟地看着自己,只看了一眼又转移了视线装作没事一般。走了几条街,却还跟在自己身后,她快,那人也快,她慢,那人也放缓了脚步。
 
 坏了,是被盯梢了。
 
怎么办,怎么办……真是个傻丫头,还想着怎么替师哥分忧,却先成了师哥的累赘。小凤仙急的快哭了,为了躲闪,不知拐到哪条街上去了,宜城很大,熟识的只不过是常去的那几条路,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后面的脚步声也越发清晰。
  
师哥,对不起,小凤仙不能守护你了!
 
 小凤仙咽了口唾沫,牙齿紧紧咬合着,鼓起勇气向着身后人过来的方向转过身来。

突然,从另一条窄街里开出一辆轿车,直擦着小凤仙的胳膊开过去,一个急刹车,宽大的轿车挡住了整条街,小凤仙被掀翻在地,胳膊钻心的疼,再抬眼看的时候,追过来的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一个男人急急下了车,快步走到小凤仙身边,蹲下来,声音中满是关切,却又绵软温暖:
  
“姑娘,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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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02:46 |只看该作者
第二回
  
  “怎么了?”

  艺兴轻拍了拍鹿晗的肩膀,温热的手心轻轻摩挲着他的颈窝,这属于二人之间最温存的动作才让鹿晗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些,却也没说什么。

 小凤仙才走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鹿家的一个小厮便来梨香园寻他家少爷,说了不过两句,鹿晗的眉心便越拧越紧,最后轻轻点了点头,打发他回去了。
 艺兴心里清楚,他们现在不过是偷来的快活,早晚要还的。和这个人,走了那么多弯路才又能相依相伴实属不易,说不想和他朝朝暮暮连艺兴自己都不信,如果可以,他恨不能永远圈住鹿晗在自己怀里不撒手,但是,他终究还是陆家的九代单传,鹿庆轩的宝贝儿子。若非那夫妇二人最近因了生意上的事奔忙不停,无暇顾及他俩,鹿晗又怎能顺顺当当天天往梨香园跑。呆的久了心里也越发紧张起来,太幸福,也就更害怕失去。

  “是不是家里……”

  到底还是亲生爹娘,听闻鹿庆轩并非吃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业,也是白手起家的好汉,每每想来,就这么放任鹿晗不理家事动荡与否,只一门心思和自己卿卿我我,实在也是太说不过去了,可每当“还是回家看看吧”的话滑到嘴边被那双靠过来的剔透眸子一看,再理智的头脑也没了法子。

   鹿晗轻咬着下唇,终于抬起头,冲忙着摆放碗筷的人们说道:

  “抱歉各位,鹿晗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就不留下吃饭了,告辞!”

  “鹿少爷,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吃了饭再走吧……”

  “是啊是啊,小豆子的小炒肉做的可地道了!”

  “天仙哥哥,天仙哥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园子里呆着,怎的就突然有事了,不要走嘛不要走嘛…………”在学写字的灿烈弄得一脸的墨汁,像个小花猫一般,颠到鹿晗面前要去拽他的衣袖,鹿晗轻拍了拍他的手,想挤出个笑容却只会让表情更加尴尬。他看了眼一直望着自己等待答案的艺兴,顿了下脚步,继而快步走出了大门。

   “对了!”艺兴突然想起什么,冲进屋里抱起崭新的警服跑到园外的街上。


  “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你说……天仙哥哥为什么要走啊…………是不是……是不是灿烈不好,说错了什么话……嗯?漂亮哥哥,哎呀!”
  被灿烈一叫吴亦凡才回过神,毛笔呆立在空中好半天,墨迹早污了一大片宣纸。他慌乱地掀起那张纸,团成一团。
  灿烈顺着吴亦凡方才看的方向远望过去,张艺兴呆站在街上背对着窗户,手扶着那黑黑白白的衣服,一身的落寞。

  林玄均单拿出副碗筷准备放回橱柜,铁灰色的脸让人不敢靠近。

  吴亦凡觉得自己来的当真不是时候,安慰了灿烈几句便走到院子中,说道:

  “林班主,承蒙款待,今儿个怕是没有口福了,才想起来待会儿还有个会面,先行一步。”
  大中午的怎会安排会面,吴亦凡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气氛僵成这样,谁还有心思吃饭。林玄均没再推脱,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请吴亦凡出了梨香园。
  
  宾客都走了,见艺兴眼尾挂着怅然默默走进来,林玄均便大声说道:
  “哎,大户人家的少爷终究是龙,是凤,和我们这些瞎家雀怎能归为一类?人家垂青不过图个一时新鲜罢了,纠缠久了,腻了,还不是半路撇下,想飞上枝头,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
  艺兴抱着衣服默默走进后院,最近师傅的话越发尖刻,知他腿骨痛又犯了,心里生烦是肯定的,便也不去招惹,只静静练功便是了。刻意找师傅不在的空当才让鹿晗过来。想来师傅最近常常早出晚归,说是谈排戏的档期,却也不见有新老板加新戏码,今儿碰上鹿晗也算偶然,偶然中总有那么几次必然,语气便更加坏起来。话是不中听,却并非不在理,艺兴知道林玄均向来都介意自己和鹿晗要好,若非是东家的少爷,怕早就挑明说了吧。师傅也上了年纪,那个雪天若没有师傅收留,自己恐怕也早就死了,又何来再世宝钏,又何谈再会鹿晗?说,就让他说去罢了,或许,日子久了,师傅习惯了兴许就接受了鹿晗呢,嗯嗯,会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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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03:07 |只看该作者
   艺兴勉强安慰着自己,脸色才算是好看一点。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变得如堕入冰窖,自脚底至心里皆冒着寒气。

终归是有人忍不住,想要打破僵局,小豆子刚张嘴还没出声,大门外熙熙攘攘起来,大家抻着脖子往外瞅,只见刚才还好端端的小凤仙右臂上缠着绷带,雪白的绷带直挂到颈上,左臂被个中年男子搀扶着,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厮,都着银灰色绸底龙纹长衫,看起来十分华贵。

“哎,小心…………”

男人穿着一身格纹西装,系淡灰色围巾,蓄着胡子,看起来成熟稳重,而声音却比外表上显露出来的年纪要年轻得多,温柔如水,淡淡生辉,一双亮黑色皮鞋踏着并不平整的地面,显得与周围稍显沧桑的景致有些格格不入。

院子里一帮人满腹疑问,看着越走越近的二人,小凤仙还未开口,男人倒先说了:

“真抱歉,都怪我行车鲁莽,不小心撞上了温小姐…………”

温小姐?从未听过旁人这样称呼自己。这么多年只身一人,竟忘了,自己原来也是有名有姓的。

小凤仙惊讶地看着男人,羞怯地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裳和搭在胸前那条干枯毛躁的大长辫子。

这样的自己,也能被成为小姐么?
她身子不经意地往后缩了缩,嘴角却轻挑起来。

“刚去医院看过了,撞到了骨头,怕是要好好修养个把月,若是您们不介意,不妨就让温小姐到我的宅邸安心治疗,不然,靳某当真是于心不安……”

林玄均歪着头眯着眼盯着男人,心里琢磨道,啧,刚说的话便就应验了。先是艺兴,再是小凤仙,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小豆子被个富家千金相中了?这天地下哪来的这般好事,全让他三庆班的苦命人都赶上了。林玄均不做表态,只是问道:

“先生贵姓?”
“嗨,竟忘了介绍……”男人一拍脑袋,露出个儒雅的微笑,浓密的黑发更衬得皮肤白皙光滑,倒像个穿着兄长衣服的老成少年。

“晚辈靳俊绵,家里面做的是成衣的生意,不才这几年才在江南一带做出些名堂,唤作思锦堂的………………”

“原来是靳老板…………”

“不敢,不敢……”

艺兴回想起来鹿晗那件带着圆点领结的衬衫套装好像就出自思锦堂,当时只觉得好看得很,以为是爱屋及乌,人好看,穿什么便都好看了,现在想来,至今去过那么多地方,却从未见旁人穿过这类款式。鹿晗也是,没见他穿过几次便收起来了,难得地爱惜,估计也确实价值不菲。

“那晚辈刚才的提议不知林班主您…………”

“不行!”小豆子大吼道,惊了众人一跳。

小豆子在一旁呼了半天气,早憋得脸通红,看着小凤仙一脸的低眉顺目,跟个小媳妇似的,心里窝着火,顺上一气儿爬到脸上,连青筋都爆在额上。

呔,怎的就对我一人嚣张跋扈!哼!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浑身脂粉味,没一点男子气概。

小凤仙直愣愣地看着他,这始料未及的反映投到波平如镜的心底,只听嘭嗵两声,涟漪荡开,越推越大。

“孤男寡女的,我们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什么思锦堂的,看你贼眉鼠眼的,指不定是什么坏东西,我不同意!啊…………”

年轻气盛,一张嘴话便拦不住,也不管对方是谁,招惹了自己便只能让他自认倒霉。林玄均伸展了巴掌就朝小豆子后脑勺抡过去,真是用了力道,打得小豆子嗷嗷直叫。靳俊绵却还是和和气气地笑着,没半点怒色,手背到身后看着林玄均,全没把小豆子的话放在心上。
  
“放肆!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林玄均上前一步,看了眼小凤仙,“靳先生一番美意,林某不敢拒绝,只不过,不知靳先生可曾问过她本人的意思?”
 
 “额…………靳某唐突,只不过因了自己失误让温小姐受伤实在心中有愧,一时着急,便擅自决定了,那……不知温小姐什么意愿?”
  
“靳先生也并非故意为之…………若不是靳先生的车突然出现恐怕我也……但是终归是萍水相逢,恐怕…………”想起被跟踪的事小凤仙就脊梁发颤,她扬起脸去看小豆子的反映。
 
 只要那你有一丝挽留,我便立刻回绝,再不犹豫。
  
  这世上有情人那么多,却总是清风不似明月恒,明月与风不相行。
  
小豆子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怒火从舔着心底,越烧越旺,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却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哼!被说是小姐倒真装起小姐的调调来了!爱去便去吧,去当你的千金大小姐!
 
 他紧皱着眉狠瞪了小凤仙一眼,踹门回了房间,又重重把门摔上。
  叮咣一气,重重的声响砸的小凤仙忽而觉得心中万般委屈,鼻头一酸竟要落下泪来。她却紧咬下唇,硬要收回一滴晶莹,嘴角生生裂开个月牙,故意大声说道:
  “多谢靳先生美意,既然您这么说,我又怎好驳您的面子……”
  “那便是太好了,林班主请放心,靳某自当是好生照顾温小姐,痊愈了便马上送还,这是寒舍的地址……”

艺兴靠着角落里一直光秃秃的那颗树,抱着鹿晗的警服,看着小凤仙生硬地笑着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又跟师傅说了两句,便往门口走去,到了后院的门槛,腿却迟迟抬不起来,似是觉得这决定做的太过草率,但如今又没了挽回的余地只能一条道走下去,她回过头来睁着一双水灵大眼看着艺兴,像是在说:师哥,我走了。

艺兴心下多惦念着鹿晗的事,便也没仔细琢磨,冲她点了点头。

那条辫子终究还是甩到前面,尾端的发梢炸着随着少女的走动左右摇摆,穿着蓝底碎花夹袄的身影慢慢绕到了前厅,走到街上,车子缓缓开动驶远,只扬起一片落叶,再飘落到尘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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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05:12 |只看该作者
草草吃了两口饭,艺兴便推说腰疼回屋去了,林玄均只“嗯”了一声便让他回了,没再责难。入了夜,确定三庆班个个都睡下了艺兴才踩着莲步移出房门,轻手轻脚闪到前院,掏了私下配的钥匙出了大门,往城东飞奔过去。
  
城东的阔宅的庭院都静静的,仿佛听得见夜是怎样从有蛛网的檐角滑下,落在花砌间纤长又干枯了的兰叶上,微微的颤悸如刚栖定的蜻蜓的翅,最后静止了。夜遂做成了一湖澄静的柔波,停潴在庭院里,波面浮泛着青色的幽灰。艺兴手指冰凉,颤巍巍将鹿晗先前偷塞给他的钥匙插进刚打没多久的钥匙孔。
  
“后门?给我后门钥匙做什么?”
  “给你,你就收着,哪那么多为什么,收着就是了。”
  “我不要,你快拿回去。”
  “喂,张艺兴,你不想见我么?你讨厌我了?烦我了?”
  “多疑鬼乱说什么,好好好,喂,别扭过去,我是想堂堂正正地见你,纵使你爹娘在也不怕,这走后门又算哪门子勾当。”
  “………………”
  “呐,小鹿乖乖,别不理我嘛……来来,给张老板乐一个……”
  “噗嗤………………咳……死呆子!不理你!”
  “这不是笑了,好好好,我收着还不成么…………”
  
  没想到,这对话才过去没多久,竟就真派上用场了。
  懵懵懂懂进了后门,循着记忆中的路往前走,却见两个丫鬟远远地就朝假山水池往这边走来。两边皆是空荡荡的草坪,没一点能藏身的地方。艺兴急的火烧眉毛,左右看了一番,便将目光锁定在那座假山中。
  不管了!来不及了!
  
  “老爷夫人今天怎的突然回来了?”
  “你还不知道?南京那边的生意失了好几桩,北方的工厂又出现了问题,不知怎么搞得,原先谈好的几个商户又突然同时撤资,货都定了。”
  “鹿家不是很有钱的么,怎么还怕这个?”
  “你知道什么!我那天听厨房的小翠说,上菜的时候老爷这几日茶饭不思,成天看着账簿叹气,我看啊,这鹿家,可真是今事不同往日了……”
  “啊!那要不要换主家,若是连带着我们也…………”
  “管家看的那么严怎么走!不如先找喜子说说,他也听了些风声。”
  “好好…………咦?这水池怎会有波纹?没下雨啊……”
  “关心那个做什么,许是有鱼吧,还不快走……”
  
  艺兴靠着带着股常年泡在水里霉味的假山石,心被方才的话揪得紧紧的。从未想过哺育了那个人二十载的温室会突然崩塌的境况,若是下人们的猜测也就罢了,如果当真如此………………
  在鹿庆轩和洛慧芳为了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费尽心力的时候,他们视若珍宝的儿子却在自己的怀里听自己唱扬州小调。

  因为假山石的形状,艺兴痛苦地歪着头站着,脚下踩着水流,湿凉的触感从足底直透到心上。苦楚的痉挛掠过他嘴边,那两道细细的皱纹颤抖着,像两丝苦涩的微笑。

  突然双腿被人从后抱住,柔软的脸颊贴上来,能感觉到那人不住的颤抖着,使劲压低声音还是有尖细的呜咽声伴着汩汩水流声在假山石里回荡,有温热的滴滴液体阴湿裤子。艺兴慢慢蹲下来,因为石块倾斜的角度,长衫全都浸湿在水中,他也不去理,只转过身,紧紧抱住水池中啜泣的男子,轻吻他挂着泪珠的纤长睫毛。
  
  呐,鹿晗,又是水,总是有那么多水把我们包围着。
  
  如果不会和那个梦一样,当我和拆了捆绑着红线的你重新拥抱之后,你却飞上天空,而我没入水中,那……能不能让我抱着你,就这么一同沉入湖底,看不见眼泪,听不见哭泣,只看见彼此苍白的脸,拥有因为死亡而永恒不变的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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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05:29 |只看该作者
第三回

可曾尝试过被掌掴的滋味?

五根手指并拢向毫无防备的脸颊袭来,被接触到的那一侧燃起一片火辣,连带着口腔内壁也翻涌起血腥的味道,最要紧的还不是身体上的痛感,而是引起对方一连串动作的那句看似占了上风的话,到下一秒被一巴掌狠狠甩到空气中,连带着尊严和盛气,瞬间变得狼藉不堪。
许是太过意料之外,身子都还没站稳,便摔向角落的柜子,饱满的额生生朝边沿磕去,顾不上女人大声惊呼跑过来满眼的担心,背过身拾起已是支离破碎的自尊心就跑向后院。假山石里阴冷阵阵,水面的波纹一圈圈漾开映着月光反射着自己哭得红肿的脸。都要成为一名正式警员的人了,怎的还能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泪水浸得脸烫得要命,额上的疼似也淡了,只剩下心被揪的难受。

未想过的是艺兴会这时来找自己,也因缘巧合地躲进这假山中,一时之间,心上更加感慨,耳边回荡着父亲那句话,才停了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双臂揽着前面人的小腿,待他蹲下身来抱着自己,两个人像是前往了另一个世界,只有彼此,既幸福又悲伤。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从小到大,被当做宝贝一样地供着养着,处处有人收拾停当,照顾周到,自诩不是纨绔子弟,还多少有些进取之心和体恤下层的身段,却被这一句话就打入十八层地狱。那是从未大声骂过自己的父亲,却在今日得知自己最近久居梨香园之后把自己比作和‘东西’相同的物种。家里的事,自己不是没有察觉,想要帮忙却被一再推开,又岂是自己的错?至于艺兴…………自和好之后,对于他的愧疚便越发深了,再加上那个铁面司令葫芦里卖的不知是什么丧尽天良的药,只不过是想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人,这也有错么?心里想不明白,这些话也是万不能对爹娘讲的,只得在心里闷着,闷久了便容易生出病来。

还未理顺呼吸的鹿晗半靠着张艺兴,尽量拈轻了脚步走到西苑一侧的客房。那是无人过问的境地,据说这宅子翻新以前枉死了个丫鬟,西苑便就此被封死,但每隔七天还是会派人来打扫,一开始还有怪事传出,日子久了,却也相安无事。鹿晗浑身瘫软在浴缸里,任还穿着湿鞋湿袜的艺兴剥开自己的衣衫,放了热水,还冰冷的身体慢慢暖起来。隔了许久,才又见他回来,手上多了些药膏,不知是从哪个房间找来的,连自己都从没来过这里。

“嘶………………”清凉的液体滴在额头上,痛感直击头皮,有种麻木的疼。

“疼么?是我下手太重了…………”

艺兴挽起袖子,专注在鹿晗额上的伤口,嘴唇嘟成一圈轻轻呼着气,吹得鹿晗这才觉得身子乏得不行,这一天几经折腾,眼皮已经打上了架。

“阿嚏………………”禁不住这入夜后的寒气,艺兴猛地打了个喷嚏,赶忙别过头去,怕再染了鹿晗。

许是半梦半醒之间,眼前的人认真地为自己擦着伤口,对于自家的事却从不多过问,这个隐忍大义的男子,因为自己的‘死’甘愿陪上他性命的男子,话不多却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的男子…………

“艺兴…………”

“嗯?”

“你也进来吧…………”

艺兴呆愣地看着嘴角微翘的鹿晗,长睫毛搭在恹恹欲睡而变得慵懒的下眼睑上,不敢点灯,只染了只蜡烛,光线忽明忽暗,面前的人躺在撒着嫣红的水中,冲自己伸过手来。

而我自己,除了盲目自大的以爱之名要挟他,再以愧之名瞒着他,给予他物质和金钱来恕自己的罪,还会做什么呢?

两具年轻的胴体安安静静靠在一起,感受着水汽蒸腾到脸上,艺兴沾着水的手捧过鹿晗的脸,轻轻啄着他的唇,像在安抚受了伤的小动物,左右轻蹭,再将他揽到怀中,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就那么抱着他,什么都不做,看墙上烛影摇红。鹿晗忽然转过头,望向艺兴颈上自刎时留下的疤痕,缝过针的皮肤无法回复到往日的平整,还有些淡淡的红痕。他伸手抚上去,轻轻摸着,努力撑大了眼睛看着他:

“疼么?”

“不疼了…………”

“艺兴………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什么错事………………”

“就是…………很错的事…………”

艺兴转过他硬别过来的脑袋,轻吻着他的后脑勺,把下巴点在头上,脸侧靠着,柔声道: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永远不离开你……”

鹿晗不知道上面的对话是不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在做梦,只觉得并未寻得解脱,却缚得自己更紧了。

转天醒来的时候床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若不是床头包袱上的警服,和床单上睡了一夜被压 过的褶皱,鹿晗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梦。

若此生不遇,则年华殆尽皆徒然,情何以堪?

鹿晗拉开窗帘,外面灰蒙蒙一片,院子里安安静静,一个下人也没有,看样子爹娘并没有派人出来寻过,甚至料定自己必是走不远的,扣了身上的钱哪也去不了,就算一时负起离家出走,过不了一日也必会回来的。
他没穿外衣,只批了件衬衫,寒意透过窗缝溜进来,趴到胸口,钻了进去。鹿晗无奈地笑笑,嘴角全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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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终于享受了回有钱人家的生活。餐点皆是美味佳肴,房间又宽敞明亮,家具无不是进口货,高床暖枕地养着,每日都有下人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一口一个温小姐,叫的自己从起先的不好意思到现在竟也慢慢适应了。对着镜子照照,好像还胖了几斤。只不过,这宅子太大,转一天也不能保证把所有的房间都看过来一遍,终归缺了些人气。靳先生不常在这边住,常外出谈生意,仅有的一次,小凤仙偷偷溜到走廊的另一端,能从虚掩的一道门缝看见穿着睡袍的男人皱着眉专注地看着本书或是一份报纸,手边是还冒着热气的杯子,那里有像泥浆一样的饮料,靳先生却喝的自在。

“来,这是外商新送来的蓝山咖啡,据说味道不错。”

“咦…………看上去脏脏的,洋人怎么净喜欢这些玩意儿。”

靳俊绵也不笑自己是乡下来的丫头没见过世面,只淡淡笑着看着自己。

亦或是忽然拿些稀罕玩意赠与自己,言语大度又不经意,有心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有负担。

“温小姐,方才见一串粉晶手串很是精致,想来应该与你很配,你戴戴看……”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玲珑剔透石荡在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乃是绝配,小姑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手串,嘴上推说着,却把玩得爱不释手。

“这手串寻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主家了,若是温小姐不嫌弃,就收下吧……”

走江湖唱戏见得多了,骄横跋扈的,道貌岸然的,懦弱无能却还装腔作势的,却哪见过这么儒雅沉稳的人呢?住了这半个月,无不以礼相待,不越雷池一步,并不像师傅口中有钱人家的男人那样。

小凤仙觉得这靳先生长得真是好看,却怎么至今未娶呢?

偶尔看的久了,被靳先生捉住,他也不发作,只温柔地笑着,用好听的声音说:

“看什么呢?”

每每到这,小凤仙总会羞得扭过头去,推说身子不舒服便回房间去了,男人也不追问,翻一页书接着看,清清淡淡,和煦得像春天的风。

那段日子过得极为缓慢,似要抵得过过去的十几年光景。小凤仙的伤早好了,想要回去,却又不舍得离开这难得一回的清雅生活和那个清雅的人;想留下,却又舍不得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师傅师哥弟弟妹妹们。她天天巴望着阳台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总想着从那人群中猛然发现一个身影,痴痴地在这公馆门口踱着步,犹犹豫豫,眉头紧锁,虎头虎脑地挠着后脑勺不敢下决心摁下门铃,然后自己便能顺理成章地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跑下楼梯,不管那人再怎么恶语相向,从此以后也一定跟他好好说话,好好跟他笑,不再吵一句嘴。

从日出到日落,静谧披着灰蓝色外衣的街道到熙熙攘攘带着盛放的金色再凋零到幽暗的深黑,朝朝又暮暮,小凤仙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在做什么,又应该要做什么,在外面野惯了的鸟儿是种不是能安安分分关在金丝笼里的命,趁靳先生不在,家丁们又忙于家务,她换回了自己的旧衣服,提起行李从早就寻好的后门挑了锁一个飞身就奔了出去,奔到还没什么人烟的东大街,石板路上沾着昨夜下的露水,她也不嫌脚底湿滑,越奔越快,长辫子甩在空中,快要飞起来。



林玄均递过警署王警长派人送来的书信到艺兴手上,抽了口烟,静静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平日里带着星光的一双眼此时混混沌沌,眼球满是血丝。

昨晚上准不知又去哪疯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可知道前面是悬崖陷阱?

“艺兴哥,怎么啦,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灿烈还咬着半个馒头就凑过来,看那信上面的鬼画符,“这写的是什么…………中女卒……谁死了?”

“是贵妃醉酒!要排演的新戏!你这呆子,不认识字也就算了,怎的还总念半边,存心要别人笑话不成?”小豆子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那是……那是人家还没有学到那嘛……漂……漂亮哥哥说了……”灿烈一时着急反驳,语塞更加严重了起来,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就胡乱说着:“说……说学了什么就要努力说出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这样才能进步……你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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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06:04 |只看该作者

“喝,我看是你不懂吧,人家那是让你不懂就问,不是随便乱说,哎,孺子不可教也……”

“你!”灿烈挥起袖子就要朝小豆子身上捶去,林玄均被扰得心烦,呵斥道:

“闹什么!小凤仙不在,又轮到你们两个吵上了,有空不如去把院子多扫两下,把被子都拆了重絮些棉花!”

小豆子像被封了嘴巴,顿时哑了,别过头蹲下身子冲着地,老半天不说话。

“哎?凤仙姐姐!”灿烈突然兴高采烈地冲着门口大喊。小豆子后背一个激灵震颤着站起来,猛地回过头看向门口,左右巴望却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他指着灿烈吼道:

“小乞丐我严重警告你,你再敢虚张声势你看我不……”

“哦?若是他虚张声势你又想怎样?”长辫子这才从门外甩进来,双颊似比之前红润了许多,模样也更加俏丽了,甚至走过来的姿态都袅娜了很多,小豆子怕是自己眼睛花,使劲揉了揉眼皮,又怕是自己在做梦,使劲掐了灿烈一下。

“哎呦!好痛…………臭豆子你做什么,你……你你再欺负我……我去告诉漂亮哥哥把你抓到东北去当兵!”

小豆子全不理会,听不见任何声响,眼里只看得到小凤仙一个人,于是乎,几日里憋闷的心口一下子舒畅了许多,他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只知道之前茶饭不思的胃现在好像开始饿得发慌。

“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挑起来,眼睛抑制不住想一直盯着那人,却又不敢盯过去。

“胳膊好了便回来了,难不成还在那住一辈子?”

“哼,那不正随了你的心愿,当你的千金大小姐!哦不,是靳家少奶奶!”
切,有胆子说狠话,就没胆子看我?

小凤仙狠瞪了小豆子一眼,他却还捏着衣角看着院子角落那棵树,明明紧张的要死还嘴硬。

“师哥…………怎么了?”

艺兴放下手中的信,面色惨白,小凤仙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全然不晓,满眼飘着新剧目的名字,耳边回响起北平凄厉的风声,那被阉割了的人拥有的怪异的嗓音和那丑陋的身体散发的难闻气味…………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当初的一丁点小事就能够忘却,只这在当年演过的相同剧目,就又让自己陷入恐惧的轮回。

是把自己想象的太过强大了吧?

“没……没事…………只是很久没唱了,怕是唱不好呢……呵呵…………”艺兴苦笑了两声,却觉得比哭还难听。

“师哥…………”小凤仙捏过信纸,看见上面的字迹,心里一惊,回想起师哥花了妆的一张脸满身酒气抱着柱子狂吻的那个晚上,眼里不停地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眼泪一道道汇聚成河流淌在脸上,嘴里还不住的喊着:

“公公吉祥…………公公吉祥…………”


旁边的小豆子见小凤仙半晌没说话,终于挨不住扭过头来看她,那大眼睛担心地张着看着艺兴,紧咬着下唇,眼里似要啜出泪来,手腕上戴着从未见过的粉晶手串,光耀夺目。小凤仙错过眼神见小豆子盯着自己手腕看,这才倒吸了口气,匆匆摘下,而对面的人却早已背过身走远了。

林玄均咳了几声转过身弓着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厨房门口的竹凳上坐下,抽着烟看着院子里干枯的树枝尖利地伸长了手臂伸向天空。

终究是敌不过,挣扎又何如?
这贵妃醉酒,便是他张艺兴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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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07:23 |只看该作者
第四回
  
  男人阔步在操场边上走着,时而侧过头看看列队操练的那一批新警员,整齐地喊着口号喊破天还未大亮的宜城上空,惊起几只飞鸟,飞到更远的树梢。乌光闪闪的眼睛上面两道浓眉稍稍上竖,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理,有几缕不服气的,倔强地搭在光滑的额前,顺着美好的弧度直垂到两道剑眉上。天气越发清冷,天空也收了初秋的那股湛蓝,变得苍白。

  有些日子没去看他了………………他可还安好?

  “稍息!收队!解散!”

  都是经过正规训练的警员,即使解散之后仍保持着列队时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人人皆如此,一排排整齐的警齤服挺拔地套在身上,迈着同等大小的步子,如行云流水一般朝还在发愣的吴亦凡这边走来。人家越是整齐,便凸显出排在最后的一人耷着头面如冷灰的失神之色。
  像踩了棉花一般步子一点力气没有,走几步便偏离了直线,眼睛看不见其他人,便也看不见马上就要撞到的吴少将。

  “啊……额……对不起对不起……”

  鹿晗未敢抬起头,只瞥了眼那人胸前的徽章,心里一惊,

  “失礼于少将,请少将见谅!”

  那人却不理会,径自蹲下来捡起方才从自己怀中掉落下的长命锁,吹了吹堕到地上而染上的微尘。

  “那…………”鹿晗忍不住叫出来,慌忙拦住男人想要掀开后盖的手,那人抬起头,才注意到原来是吴亦凡。也不知他到底看见那名字没有,只见他顿了下,站起身送还到自己手中,嘴角扯出个尴尬地微笑,道:

  “不要再弄丢了……”

  鹿晗没敢再看他的眼,只是囫囵点了点头,应了几声。

  “你…………没事吧?”

  鹿晗知道是自己的精神状态太差了,几夜未有好眠,怎会不差?

  不知怎的,一咬牙,一瞬间便又打起精神来,他的眼硬是又闪出明亮的光,道:

  “没事,有他在,我怎会有事?”
 
 吴亦凡心一沉,是种下定决心才想示好而伸出的手反被人家一掌拍下的感觉,又酸涩又有些愠怒。

  我本无意苦争春,你却定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么?

  吴亦凡没再看他,淡淡说了声‘那就好’便走了。走了十几步路至前厅台阶上,也未听见身后走动的声响,才想回头望去,直到终于有人喊道:

  “鹿晗,警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哦,知道了…………”
  走到玻璃门,能清晰倒映出身后瘦削的身影——他使劲甩了甩头让自己能清醒一点,许是太累了,慢慢蹲下来,糊了把脸,又呆愣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朝右边的办公楼走去。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不对不对,统统不对!唱了多少次,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小豆子给我拿藤条来!”

  梨香园的院子,因着越发紧张的气氛而比墙外的街上还要冷上许多,师弟师妹们蹲在墙角瞪着大眼看林玄均训斥了一上午的师哥喘着粗气站在院中央反复着同一段唱段,小豆子犹犹豫豫从屋里拿来藤条,看的一众弟妹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轻轻地颤抖着,只扶着彼此的衣袖才稍觉好过。唯灿烈参不透这其中的奥妙,并未看出半点差错,这冬天被藤条抽打的疼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一夜过去,身上还会酸麻地痛,后天就要开演了,岂能让艺兴哥挨这不明不白的打?他冲到林玄均面前,为他不平起来。

  “师傅哪里错了,艺兴哥唱的那么顺……好厉害的……有没有歪调子…………不要打不要打…………”

  “嗐!你个门外汉懂什么!他这声音根本就没放出来,全憋在嗓子里,眼神不清不楚躲躲闪闪的成什么样子!”

  林玄均一把夺过藤条狠狠打在张艺兴身上,他也不躲避,却跪下来双手向上举,一副甘于受罚的姿势,见他这番举动,林玄均一愣,心一横打得更狠了,嘴也不闲着,继续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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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07:39 |只看该作者

  “让你扮的是贵妃杨玉环,你瞧瞧你扮的什么狗屁!倒像个打入冷宫的弃妃!想丢三庆班的脸不成!入了这行就没有半路逃跑的规矩,看你心不在焉的,还不给我好好唱!兔崽子!”
  “师傅,别打别打啊!”灿烈作势要去揽下林玄均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出去,直磕在石板地上,口子一破,血便呼呼涌出来,他呜呜哭着,只因为疼,小豆子呲牙咧嘴地骂着忙奔回屋内拿药膏和绷带。

  小凤仙这才买菜回来,路上遇见了吴亦凡,正一同说着话推门进来,便瞧见院内一番景象,倒吸了口冷气,肉菜直扔到地上顾不得了,踉跄了步子冲到艺兴身边,趴到他身后去挡那藤条,林玄均本不想严惩,却不知怎的,越打心里越痛,却越是停不下来,心里不停念着怎的就这么不争气,念着念着眼眶竟也湿润了,险些就顺着皱纹渗出来,背冲着徒弟们,自是不会被发现,却被吴亦凡瞧个透。

  “师傅你做什么!不就是唱不好么,唱不好再唱就是了,怎的就这么一下下地打…………冬天藤条更硬,抽在身上血印子几天也下不去啊…………”小凤仙护着艺兴躲闪着,说一回,哭一回,再说一回,再哭一回,肩头激烈地耸动,不一会儿,丹凤眼便哭的跟蜜桃一样的肿胀。

  “唱不好?他是压根就不想唱好!”林玄均终于停下来,回过头,不敢看手撑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张艺兴。小凤仙想起师哥落到此番境地的原因,血气上涌,嘴也禁不住狠起来,全是一股子冲动,回过头狠狠看向林玄均。

  “不想唱好?岂是他自己不想唱好?这贵妃醉酒的段子演的本就是怀春的心态,调子低俗,动作也轻浮,师哥最是不擅,当初又是谁非逼他唱的?唱完也罢了,又是谁逼他去宫里……”

  “混账!”林玄均气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在那字眼变得最敏感的关卡转过身甩给小凤仙一个耳光,直把小姑娘打到地上,半边脸立刻肿起来,嘴角也渗出血默默滴下,掌风虽厉,却也不及她的眼神更加凌厉。

  “你懂什么!”林玄均哆嗦着嘴唇,脸忽青忽紫,手指着跌坐在地上的小凤仙。

  “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那晚师哥哭了一夜,以后再不能碰酒!”

  “住口!”像只木偶般坐在冰冷地面上的艺兴突然一声喝道,只一转瞬,气势又弱下来,他晃悠悠站起身,道:

  “小凤仙,我没事,师傅说得对,是我不争气,后天就要开演了,我却还没入戏,早晚砸了三庆班的招牌……”

  又默默转身向林玄均:

  “师傅,别与我致气,是艺兴不好,莫迁怒于弟妹们,我再唱就是了……”

  “你…………”林玄均悲怒攻心,一句话也说不出,背过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到门口,才撂下句,

  “中午吃过饭接着练!”
  

  战争这才终于平息,孩子们冲上来查看艺兴和小凤仙的伤势,小豆子扶着潦草包过头的灿烈,嘴里絮叨着:

  “师傅这是唱的哪出,最近怎么总是发火,真是年纪大了,猜不透心思,我说你也是,你越拦师傅就越生气,十几年的习惯,这还记不住么,真是……”

  “就你会说风凉话,再打下去,师哥怕是要被打死了…………”小凤仙看着口口声声说着没事,有气无力走回房间的张艺兴,眼角又淌下泪来。

  “师哥也是,怎就不会求求师傅呢,求求,兴许也就不打了呢……”小豆子蹙着眉苦着脸。

  求?求过便能饶了打么?纵然饶了打,又如何饶过自己的心?
  
  吴亦凡站在门口,见艺兴经过的时候恍惚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还未看清时他脸上掠过一丝欣喜,待看清了又恢复平淡如水,微微向自己笑了笑,笑如清泉,却又带着无能为力的伤感,嘴唇快要与脸色白至一色,淡如清梅,遥不可及。

吴亦凡觉得那一刻,自己痛的忘记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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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2 15:13:11 |只看该作者
怎么样,还疼么?”

吴亦凡轻轻拂过灿烈刚在医院消过毒的伤口问道,眼角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的孩子却唆着吴亦凡买来的水果硬糖冲他摇了摇头,眼睛弯弯的美滋滋地笑,把刚才的沙疼完全抛诸脑后了。吴亦凡无奈地笑笑,灿烈虽傻,却不会被这世间种种繁复所扰,自也少了那许多痛苦,从某种程度来讲比那个人要幸福的多。世间无不是如此,懂得多了,烦恼和痛苦也就接踵而至。

“吴少将,警署下了令要三庆班后天排演贵妃醉酒,这事……您可曾听说?”

“似有耳闻,怎么?”

“只是………师哥不善这出,怕……怕到时出了岔子不好收场……砸了招牌…………”

“那么严重?艺……张兄弟他技艺超群怎还有不善的戏码?”

“我…………这…………总之,师哥是断不能演这出戏的,吴少将……小凤仙知道您宅心仁厚,真心待我们师哥,只是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斗胆求您能不能……能不能跟署长说说换个戏份,换什么都成,加演也不在话下……只是别再唱这出,成么?求您,求求您了……”

“这…………”

“民间盛传,下一届司令选举您当选是十拿九稳的事,平日里跟警署也多有接触,若是能应了小凤仙的请求……小凤仙做牛做马都……”

“别……快起来快起来!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我试试就是了,只不过,艺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否先让我知道这缘由……”

“师哥他……他…………”


想着刚才和小凤仙一路来的对话,吴亦凡的腿抽搐了下。方才就是这双腿,冲着张艺兴离去的方向半步也挪不动。


“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额……没有,看你,袖口都磨破了,我带你去买衣服好不好?”吴亦凡看着灿烈的笑脸才觉得沉重的心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好耶好耶,漂亮哥哥最好了…………”灿烈拍着手旋着圈退到车门口直踩到司机的脚上才停下来,司机脸色变得铁青他却也不自知依旧好玩好笑地上车趴在车窗外招呼远他几步的自己。

对于自己,若说灿烈是能扫除一切阴霾的阳光,那张艺兴便是溅透一切尘埃的雨,细细密密无声无息,伴着天空灰蒙蒙永远的悲伤,阴湿每一片干燥的角落,润泽苍生。

车子落定,便到了城东这半年拔地而起的百货大楼。虽说是大楼,却也不似上海北平那般,线条高耸而粗犷。三层楼皆包裹着琉璃瓦,初冬的午后阳光掠过一道道光滑表面交汇到一起闪的人心里一阵乱痒。灿烈下了车直愣愣地站在楼前,仰头看着站在透明玻璃窗里从未见过的华服霓裳、丝绸锦缎、皮具箱包、皮鞋首饰,琳琅满目几乎要晃瞎了眼。一楼是外商投资开办的咖啡馆,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高贵又神秘,里面坐着的人只露出一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端起咖啡杯,或是指尖夹着只短粗的雪茄吞云吐雾,国仇家恨在这里都变的不重要起来,重要的是这个下午,在这里享受慵懒的阳光和回味悠长的咖啡。上流社会趋之若鹜的地方,吴亦凡却嗤之以鼻,若非要带灿烈来购置衣物,这间咖啡馆路上看到了他都会别过脸去一脸嫌恶。那些由金钱、权利和名誉堆积起来的丑恶在这一处最盛,虽不及上海那般纸醉金迷,却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之境了。下了车从最右边走向大门处,忽的被个什么器物晃到了眼,吴亦凡伸手遮了阳光再重新看去,是块银锁挂在个男人的脖子上,看不到脸,只看得墨绿色窗帘下的嘴唇生硬地扯着,不停地抽搐着,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掉的警服衬衫,袖口处绣着警署的标志,一般人却是看不出来的。吴亦凡心里一惊,撇下灿烈快走两步,进了大门再拐进咖啡厅,眼神扫荡个几十遍,却不见心里想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明明就!

“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有预约么?”

“哦,对不起,我只是随便过来看看……”

吴亦凡一脸尴尬地退到店外,灿烈莫名其妙跟着他跑过来揽着他的胳膊一阵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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