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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你终其一世都在遗忘我,而我穷尽此生来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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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朴灿烈。19XX年出生在韩国首尔。
 或许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的缘故,家族对我的期望特别高。
 我从小就品学兼优,但并非是我多么喜欢读书,我只是为了取悦所有的长辈。他们喜欢小朋友活泼开朗,我就常常挂着灿烂的微笑;他们喜欢小朋友乖巧,我就学着细心体贴;他们喜欢小朋友读书成绩高,我就努力学习……我做得很出色,所以收获了他们的夸奖和一致的认同。请不要误会我,我并不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我只是把真实的自己藏得太久变成了习惯,我只是习惯于不愿意任何人为我失望而已。你问我累不累?其实我并没有太觉得累,毕竟大部分人都重复着和我一样的人生。
 至少,在遇见边伯贤之前,我并不觉得累。
 
 十六岁,我遇见了边伯贤。那时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对他的初印象并没有什么特别。我不记得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了,大概就是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说以后多多关照之类。
 后来又发生了几件小事,让我觉得,伯贤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阳光,他的热情里带着一种疏离,从这点上来说,跟我有点像。
 
 
 有时伯贤会看着我打球,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看着,旁边层层欢呼的女生们,将他烘托成一道极不协调的风景。每次我看见他,会邀请他一起,他也从不拒绝。当时我心里偷笑,笑这个男生也太腼腆了点,想加入又不好意思直说,后来和伯贤成了好友,才知道不是这样,边伯贤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如果他决定要做什么,他就一定会去做,他的座右铭是“行不行总要努力下”,我很佩服他这点,跟他比起来,我总是优柔寡断多了。
 
 男孩子间混熟真的非常容易,我跟伯贤很快就成了哥们。跟他相处我很放松,因为跟别的兄弟相处的时候,如果哪天我不怎么笑,他们就会担心地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不开心的事情发生,我就是单纯觉得没什么好笑的而已,他们的关心让我很有负担,我说过,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对我失望。但是伯贤从来不会这么问我,哪怕我在他面前一整天都蹦着脸,他也从不问我。反而是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他当时只是很自然地回答,“哪有人天天都在笑的,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听了他的话,我脑海瞬间就弹出“灵魂伴侣”几个字来,暗暗吓了我一跳,男孩子之间说什么灵魂伴侣啊,真是用词不当,于是强制性地把脑海中的字改成“好兄弟”,再妥善地存储在我的记忆中。
 
 伯贤自习的时候总是在瞌睡,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也还是单手撑着他的小脸,闭着眼睛憩息,有次我去找他,见他还睡,就没推醒他,只是坐在他旁边,视线所在是他的眼睛,我靠得太近,连他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看着看着竟然就出了神。我还有过很多次类似的出神的瞬间,只是这些在当时通通被我归结为偶然而已。
 
 
 我跟伯贤平时会聊学习,聊理想,聊人生。我的真实理想是当乐队的主唱,我甚至在大庭广众下放声大唱过,那个时候灿烂又晃眼的阳光直直地射在我的身上,让我想起了舞台的聚光灯,而我所站的田径场是我的大舞台。对了,那次伯贤也夸我唱得好听,我还记得他说,他不拘做什么工作,只要自由就好了。真好,我也想自由选择我的工作,但是,为了不辜负家族的期望,我大概还是会选择商科或者法律的吧。我要顾虑的太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我发现伯贤似乎有点不对劲,他看我的目光总是怪怪的,开始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因为那怪异的注视长不过一瞬,就恢复成了原来正常的神色,我不愿多想,但是后来却不由我不多想——伯贤给予我的关注似乎太多了,多得超出了正常好友的界限。为了验证我的想法,趁着在走廊聊天的时候,我故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好可怕,伯贤你的目光像摄像头,我感觉一天24小时都被你监视着。”当时伯贤笑着骂我“胡说八道”,我却没有释怀,因为从伯贤的眼眸里,我分明看到了重重的失落。我的心一下子也跟着乱了。
 是喜欢吗?边伯贤,喜欢我?
 我下意识地只想逃避这样的感情。
 
 
 从前不是没有人向我表白,这其中大部分是女生,当然也有过一个男生,但是以前我总是一瞬就反应过来,礼貌地拒绝,谢谢他们的爱慕之类的,一视同仁。可是为什么,换成边伯贤,我的心这么乱,这么难以思考。明明伯贤还什么都没说不是吗?明明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努力让伯贤淡忘这样的感情,和我只做普通的好兄弟。可是为什么,我最终却没有阻止,甚至还在放任?!
 
 这一耽搁就到了毕业典礼那天。
 伯贤没能考上首尔的大学,可能会回他的故乡。我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我们很可能在这天以后再也见不到。正当我要问伯贤以后的打算,问以后我们要怎么联系的时候,伯贤却突然先开口。
 他说,我爱你。
 如果我能装作什么都不懂,嘻嘻哈哈地回他一句“我也爱你”,或许就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做好兄弟,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我相信如果我能做到,伯贤也一定会做到。
 可我却把事情办砸了。
 所以我永远失去了他。这是上天对我不诚实的惩罚。
 
 
 当下就像有千百只昆虫在我耳边飞着,它们翅膀扇动发出的杂乱无章的嗡嗡声转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我说,“伯贤,你太寂寞了。”
 我把伯贤对我的爱归结为寂寞说的谎。他一定恨死我了。
 我从没有那么厌弃过我自己。说着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失望的我,却辜负了伯贤。我这辈子只辜负了一个人,那就是伯贤,深爱我的伯贤。我辜负了最不该辜负的那个人。明明知道,如果不能对伯贤的感情回应,就该在一开始察觉的时候明确让他死心,可我却放任了他对我的感情。和伯贤的这三年就像是一个美丽却禁忌的梦,我沉醉在梦里任性不肯醒来,心中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
 
 伯贤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对我说,“灿烈,我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只觉得心痛异常。
 那一瞬我觉得好累。我从没认为自己现在的人生累人,好好念书,找份让家族感到荣光的工作,让所有亲属都放心、欣慰,就算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我也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是自从遇见了边伯贤,我开始觉得这样的人生枯燥乏味,我开始迷惘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最后会不会让自己后悔。
 那一瞬间,我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去他的世俗。
 伯贤身上的薄荷气味席卷了我所有感官,明明心中感情已经像熔岩一样炽热翻滚,濒临爆发边缘,最终却还是将这会毁灭一切的冲动压下,说着:
 “我不想毁了你。”
 伯贤,原谅我吧,原谅我的懦弱。
 你曾说你最想要的是自由,我们如果在一起,世俗,各自的家族,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我们之间的阻碍,我怕有一天我们都会后悔。或许忘记我不容易,但是一年两年,五年七年,你总会忘记和释怀,那时你还有大把自由惬意的人生,还有许多无限的可能。伯贤,不管什么时候,我总是希望你永远幸福。
 
 暑假接到伯贤电话的时候,我刚从浴室出来。
 本来今日的心情很平静,却被这通电话瞬间搅乱了。
 我想象着伯贤要对我说什么,竟然觉得害怕。
 “喂。”我假装平静。
 “是我。”
 我知道。你的声音印在我脑海里。
 “有事?”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那样一句话,伯贤就这么问了。
 他总是行动力强得不行,我就知道,如果他想知道我对他的真实感觉,他就一定会问。躲也是躲不过的。
 我不肯违心地说我从没喜欢过你,可是,我也没勇气说我爱你。
 伯贤,你知道我有多进退两难吗。
 左不过是“爱”或者“不爱”,说出口却这样艰难。心里一酸,我对伯贤说,“嗯。”
 他挂了电话。留我一个人,不知所措。
 
 后来,伯贤就在我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十年。
 也不能用“消失”这个词,因为是我故意不去联系他。是的,假如我有心,我就能从老同学的口中问出伯贤的最新联系方式,但是我没有。
 这十年间,我经常不经意地向老同学们问起伯贤的情况,每次得到他过得挺好的消息,我也就觉得开心,虽然也会伴随些许酸涩。我可以想象伯贤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灿烈问起你”的反应,他会不会有一点期待我联系他呢。可是,我不联系他,他怎么也不来联系我呢。
 他不来联系我,我也不联系他,似乎我们之间所有的默契都耗在了这上面。
 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向窗外,偷偷想着伯贤。
 这十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伯贤离开了首尔,我最终选择了法律专业,成了一名律师,有了自己的事务所,现在快三十而立,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然后,我收到了来自母校的校庆邀请函。
 大约是心里抱着一些侥幸,想着或许有机会见到伯贤,我一大早就到了母校,回到当初的教室。老同学陆陆续续到了,我和他们熟络而疏离地寒暄着,聊工作,生活,三四个小时就这样过去,可是伯贤,他仍然没有来。
 大概是不会来了。
 我隐藏了我的失落,和同学告别,准备离开。
 经过公告栏的时候却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近了看,是伯贤。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紧张,担忧,却又欣喜,兴奋的心情。
 伯贤抬着头,在看我们当年的照片。
 莫非在看我吗。伯贤还是记得我,对不对。
 “十年不见,你过得好吗?”
 我问出这句,伯贤望向我,对我笑了。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伯贤重合,他的外表好像一直都没有变。不对,瘦了点。我一直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是我没能放开,我不知道伯贤如今的想法,只是我在重遇伯贤的那一刻,往日的所有不舍、思念,还有那被死死压抑的爱恋,就全涌上心头来了。
 
 “后来你去了哪?”我问。
 
 他神情愣了。
 片刻后回答我,四处流浪呗。
 我也怔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他竟用“流浪”来形容,莫非我当初的选择,竟然错了吗。
 想着想着,差点没听到他问我是不是还在首尔。
 客套地对答了几句,我只觉尴尬无比。便提起了当年那个电话,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提当年似乎更尴尬。
 他却告诉我,如果我回答了“不爱”,他就不会再存在于世上。
 伯贤,你知道我在知道这件事后,会多么痛心。
 我想你好好活,可你却倔强得让我心痛。你总是让我反思我自己,当年你让我反思我的生活,如今你让我反思我的选择。如果当年我选择和你在一起,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还想说点什么,伯贤却说,他要走了。我着急得不行,却没有任何理由挽留他,最后只能看着他渐渐离我远去,不争气地用唇语说“我爱你”。
 我凝望他的背影,突然他回过头来,让我无比欣喜,他朝我灿烂地笑,嘴里却说出世上最残忍的话。
 他说:“对了,我下个月结婚,你会祝福我吧。”
 “一定。”我只能凭与人交往的本能说话。
 伯贤,我一定做不到。
 我知道我罪有应得。当年我伤害了伯贤,如今换伯贤返还给我。
 
 我开始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但是总是提不起兴趣。也曾遇过很优秀的并且对我一见倾心的女性,只是最终都被我拒绝了。我知道我应该认命,找一位适合的伴侣,结婚生子,继续让家族为我感到光荣,可是我好累,我太累了,我心里装着一个叫边伯贤的男人,我根本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和别人过一生。我已经辜负了伯贤,我不想再造成下一个悲剧。
 
 
 如此过了七八年,家里人无奈,便对我说,实在不想结婚,也要个孩子吧。想到孩子,伯贤的孩子也该出生了吧,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今年几岁了呢。伯贤,他过得还幸福吧。
 我后来收养了个男孩。那时我养子还是个小婴儿,在候车室里,他母亲借故去洗手间,请我帮忙照顾几分钟,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把小婴儿交给了救助站,他快要离开我的那一刻却向我投来了凄凉的似乎被抛弃的眼神,我知道或许是我想太多,但我却没法忽视,只因那眼神让我想起了伯贤。我最终收养了他,给他取名叫忆贤。
 
 很多很多年后,当我垂垂老矣,病得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仪器管子,大多数事情都记不清了,我却还是记得那个十八岁的叫边伯贤的少年,记得他对我说,我爱你。
 我快死了吧。
 伯贤,我好想你。
 
 
 在我的坚持下,忆贤联系到了伯贤。听忆贤说伯贤答应要来见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
 其实我的眼睛早就看不太清了,可是当病房的门被推开,我就有一种感觉,是他。
 努力撑开疲惫的双眼,我看到了伯贤。他也跟我一般老了,但是没关系,我还认得。
 忍不住就问他,“当年……为什么……”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问什么,我能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从不联系我,问他为什么跟别人在一起,问他为什么我怀念了他一辈子他却好像早就放下了……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去问他。
 造成如今这一切的,不是我自己,又是谁?
 我想跟伯贤说我错了,我爱他,却害怕从伯贤嘴里听到他已放下了我。
 有些事,一步错,步步错。
 错过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伯贤,我是蠢材。”
 请接受我的忏悔。我当初就不该放开你。
 我有过很多次挽留你的机会。
 在你说着“胡说八道”的时候。
 在你说着“我爱你”的时候。
 在你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的时候。
 甚至是那年校庆的重逢。
 那么多个瞬间。
 我怎么就没能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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